第9章-《飞灰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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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既然请了足够的假,周末不如带小傻子去游乐园玩吧,他想,小傻子前阵子还把这个心愿写在送给他的卡片背面,也许那歪歪斜斜的儿童字体实在太丑,他竟然记住了。

    他们可以去首都的游乐园,顺便去那家有琉璃穹顶的餐厅吃晚饭,晚上灯火通明的时候更漂亮,定能让小傻子再次兴奋惊呼。

    等到夜里……思及此,周晋珩竟有点难为情,转念又一想,都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关系了,就差一张纸,有什么不能想的?

    小傻子连哭的样子都好看,在床上夸一夸他也不是不行。

    计划做到这个地步,周晋珩不免联想到,如果从前赞美过小傻子,给过他多一点笑容,而不是怀揣着那些无端的厌恶对他恶言相向,或许他就不会离家出走了。

    小傻子想要的很少很少,但凡拿出从前对方宥清的耐心的十分之一,他也不用在这儿坐立难安了。

    初尝后悔滋味的周晋珩有些哭笑不得的无奈,一时不知该怪小傻子太傻,还是该骂从前的自己幼稚得好笑。

    闲着也是闲着,周晋珩决定在小傻子回家之前消灭一些证据。

    他给那盆白雪花浇了水,学小傻子用喷壶让每片叶子都坠满水珠。

    那只哆啦a梦他没能找到一模一样的,干脆扔洗衣机里搅和。拿出来一看有点变形,肚子上还是灰扑扑的,他捞起袖子亲自上手搓洗,手一抖洗衣粉撒多了,漂洗好几遍才勉强挤不出泡沫。

    把洗干净的玩偶放到飘窗上,每十分钟翻一次面以保证晒得均匀,中途还抽空去把画室收拾了一下。

    不过大半个月没人在,橱柜和桌椅表面就积了一层薄薄的灰,想着不多久就该把这些都移到朝阳的房间去了,周晋珩只随便擦了擦。

    擦完出去时路过画架,看见那幅画到一半的肖像画,仿佛吃下一颗定心丸,紧绷几天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。

    还没画完,小傻子一定会回来的。

    想到小傻子曾大言不惭地说要拿卖画的钱买一座房子送给他,周晋珩轻笑一声,除了觉得有趣,还意外地生出了些许期待。

    所以,带着这样的好心情接到那个电话时,周晋珩的第一反应便是以为自己听错了。

    换完鞋拿起钥匙出门,他一面思考开哪辆车去接小傻子,一面皱着眉问:“你说什么?”

    电话那头是做消防器材那家的公子,成天追着周晋珩拍马屁,一张嘴巧舌如簧,这会儿不知怎么犯起了结巴:“找找找到了,在在在郊外的一座山上。”

    每听到一个字,周晋珩的脸色就冷上一分。

    心跳却反其道而行之,额角也一突一突地狂跳,顶得太阳穴阵阵涨痛。那股被他用自我安慰强压下去的不安卷土重来,这回声势浩大,连喘息的机会都不给。

    眼神变得木然,肢体关节也开始不听使唤,周晋珩迟缓地从口袋里摸出旧手机,看屏幕上小傻子的笑脸,问:“哪座山,找到什么了?”

    毕竟是关乎人命的急事,那人听他声音还算平稳,没有像平时那样暴跳如雷,便大着胆子重复一遍:“城北郊外的青黛山,尸体,找到了。”

    初秋的s市天气说变就变,方才还晴空万里,这会儿太阳已然消失不见了,黑云中蓄不住的雨水争先恐后地落下。

    耳边的声音渐渐远去,什么“警察刚到”“正在封锁现场”“你那个大舅哥也来了”……周晋珩统统没听见。

    他脑中一片空白,心也被抽空了,四周好似竖起一道屏障,将喧嚣嘈杂尽数阻隔。

    唯有从天而降的水仍拥有穿透能力,一滴雨落在手机上,模糊了易晖的脸,他忙用手去揩,手指在屏幕上打滑,不慎解锁,那四个字不期然闯入眼中。

    他放下手机,回身望去,依稀看到那座被乌云笼罩的大房子里,易晖趴在桌子上,用那只被他烫伤的手,一笔一画地写下“等你回家”。

    小傻子用着世界上最笨拙的方法,花了三年的时间把这四个字拆开来,再揉烂、碾碎,企图悄然无声地灌注进他心里。

    而他,直到三年后的今天才将它们拼凑完整,才想起来要回头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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