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7章-《太阳雨》


    第(3/3)页

    也知道傅宣燎是在报复他。他千方百计强留,傅宣燎便竭尽所能逃跑,从一开始便是这样。

    所幸傅宣燎是个正常人,有太多可攻陷的弱点,除了那幅被藏起来的画,时濛还有其他办法。

    他在初春残留着最后一缕寒气的夜里,站在淋浴器下面,将温度调节钮旋转到凉水,毫不犹豫地拧动开关。

    彻骨冰凉之后是身体机能被破坏的警告,热度一波接着一波,烧得人精神恍惚,如临云端。

    清晨,时濛再度在神智昏聩中醒来,依稀能看见床头来回踱步的身影,听到对着电话焦急的说话声。

    “宣燎,你快回来看看吧,他不肯去医院,也不吃药不喝水……我怕再这样下去,就要、就要……”

    上了年纪的人怀着对生命的敬畏,总会忌讳那些不吉利的字眼。

    可时濛不信鬼不信神,他嘴唇翕动,无声地把话接了下去——再这样下去,就要死了。

    死不可怕,没有人在意他是死是活,才最可怕。

    好在他赌对了,默数二十遍一到一百后睁开眼,傅宣燎的面孔在眼前逐渐清晰,伴随着急促的呼吸。

    还没来得及对他露出笑脸,时濛就被扯着手腕从床上拉起来。

    手心传来非同寻常的热度,傅宣燎脸色差得吓人:“走,去医院。”

    时濛却死死抱住门框,蹲身赖着,用身体的重量与他的力气抗衡,不肯跟他走。

    几乎将人拖行到房间外,蒋蓉看了害怕,上前劝道:“你不能这样,他还在生病啊。”

    傅宣燎忍无可忍,扭头吼道:“你想死在这里吗?”

    想法被证实,坐在地上的时濛笑起来:“你不想我死……我就知道,你舍不得我死。”

    原来他抱着《焰》在窗台上摇摇欲坠之时,傅宣燎眼神中的惊惧也有属于他的一部分。

    时濛复活了,在傅宣燎气急败坏赶回来的那一刻。

    他不想去医院,抓起蒋蓉准备在床头的退烧药扔进嘴里,喉结一滚,干咽了下去。

    他脸色苍白如纸,身上却烫得厉害,看着傅宣燎的目光也是炙热的,像在看一件好不容易捕获的战利品。

    这么一折腾,傅宣燎连骂他疯子的力气都没了。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招数,大概只有时濛这个疯子中的疯子才干得出来。

    晚上,热度退了些,时濛去厨房拿了开瓶器和两只杯子,将摆在桌上多时的酒倒给傅宣燎喝。

    “家里也有酒。”他说,“以后不要去鹤亭了。”

    傅宣燎问他:“这酒里不会也下药了吧?”

    时濛怔住,而后短促地笑了一声:“你都回来了,还下什么药?”

    傅宣燎开始觉得时濛是真的疯了。

    他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,面向傅宣燎遥遥举杯,用很轻的声音说:“谢谢你救了我。”

    傅宣燎不知道他指的是哪一次,嗤道:“所以,你就是这么报恩的?”

    被质疑的时濛有些着急,他放下酒杯,从椅子上跳下来,曲腿膝行爬上床,一面拉扯着傅宣燎的衣服,一面附在傅宣燎耳边:“听说发烧的时候里面很热,要试试吗?”

    滚烫气息灼烧着身体里正在运作的每一颗细胞,傅宣燎觉得自己也快疯了。

    再晚一些,趁时濛睡着,傅宣燎起身到阳台吹风,恰好手机振动,便接了起来。

    对面的时思卉听到呼呼的风声,问:“你在外面?”

    “没,在家。”傅宣燎心浮气躁,“有事说。”

    “也没什么事,就是告诉你一声,我们准备好了,到时候集团元老都会站在我们这边,帮我们以原始出资额拿下那百分之十的股份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“你那边呢,决定了吗?”

    傅宣燎转身,看向房间床上的时濛,他睡得正香,并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怎样的众叛亲离。

    不过这样铁石心肠、冷血恶毒的人,能亲手夺走他珍贵的东西,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,傅宣燎觉得自己应该高兴、快活才对。

    等他一无所有,自己也不必再受他牵制了。

    这么想着,傅宣燎无视了那零星一点可以归类为不舍的念头,转过身去,对电话说:“决定了,我帮你们。”

    忽而一阵风自半敞的窗口吹进来,轻轻撩动额前的发,沉睡中的时濛一无所知,只将被子抱得更紧。

    梦中,他不必攀高山越险峰,也无需伤人伤己,便能饮到赖以生存的泉水,也能触到近在咫尺的太阳。


    第(3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