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8章-《太阳雨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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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时濛浑身湿透,像是淋了很久的雨。

    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,进来的时候脚步轻得如同一抹幽灵。

    “你去哪里了?”声音也很轻。

    傅宣燎不想再被打乱,索性站了起来,向房间走去。

    那道声音却不放过他,走到哪里都如影随形。

    “你去看沐沐了对不对?”时濛悠悠地自问自答,“你们都喜欢沐沐啊。”

    紧接着,一声短促的笑落入傅宣燎的耳朵。

    “可惜,他是个偷画贼。”

    房间左手边是衣帽间,门口的墙上安了一面两米高的镜子。

    一道划破天际的闪电,伴随着剧烈撞击的闷响,时濛只来得及倒抽一口气,便被扼住喉咙的手掐断了所有的声音。

    “谁是偷画贼?”傅宣燎恶狠狠地看着他,“你再说一遍?”

    经过近三个月不冷不热的相处,再度勾起傅宣燎愤怒的时濛得意非常,他艰难地张开唇,无声地比嘴型,一字一顿地说——时、沐、是、偷、画、贼。

    短短六个字,便将傅宣燎许多年来固守的坚持、以及刚筑起不久的防御砸得七零八落。

    怒火顷刻间烧光理智,满天飞舞的灰烬中,傅宣燎手掌收紧,看见时濛胸膛起伏喘不上气,只觉头皮发麻,沸腾的血液里涌动着报复的快意。

    “是你偷画。”傅宣燎强调,“是你偷他的画!”

    趁扭动脖子的间隙吸进一口空气,时濛有了说话的力气,哪怕断断续续:“那你……也要,拿我,偿命吗?”

    氧气愈渐稀薄,时濛在混沌中想——你们都喜欢他,都想他活着,不如拿我的命去换他的吧。

    兴许看出他只是在挑衅,傅宣燎怔忡不过须臾,扬唇冷笑:“你也配?”

    时濛也笑起来,仿佛又自作多情地把傅宣燎的反应当成了舍不得他死。

    他用双手按住傅宣燎的肩,拼命地往前凑,恬不知耻地要去吻他的唇。身体被翻了个面按在镜子上时,面颊传来的凉意令时濛猛地打了个哆嗦。

    他哑声问道:“你……究竟喜欢他……哪里?”

    你不是说我画得很好吗,为什么不相信我?

    你不是还让我别怕,说没有人会欺负我吗?可我现在为什么会觉得痛?

    傅宣燎被他的问得一愣,紧接着便有一种被质疑的恼恨袭上心头。

    “我喜欢他哪里,你不知道?”他拼命抓住那些仅有的、叫他心动过的回忆,试图反衬时濛的卑劣下作,“他温柔,善良,尊重我,会为我画画,会陪我聊到天亮,会心疼我受的伤。”

    “我、我也……”

    时濛想说我也会,我也曾经那样偷偷看着你,悄悄对你好。我可以变回从前的样子,甚至你心目中他的样子,只要你想要。

    他都死了,你喜欢我,不行吗?

    “而你……”傅宣燎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,咬牙细数道,“你只会偷窃,霸占,强制,禁锢……做尽令人不齿的事。”

    背对的恐惧被另一种更深的恐惧覆盖,因为时濛清楚,他陈述的全部都是事实。

    像是看不到自己此刻的模样有多狼狈,时濛还是挣扎着扭头:“你操我吧,把我当时沐操也可以。”

    他急不可待地想被傅宣燎操,想证明自己被需要着。

    至少这个世界上有人不想他死。

    可是傅宣燎说:“你不配。”

    他那样温柔那样好,哪是你这种恶毒的人比得上?

    终于为自己过剩的愤怒找到合理的支点,傅宣燎扯着时濛的头发,把他按在镜子上,手背拍了拍他因窒息泛红的面颊,贴在他耳边说:“看看你,除了这张脸,还有什么能跟他比?”

    “可是……”时濛干咳两声,从镜子里与傅宣燎对视,唇角扯开一抹讥诮的笑,“可是,他已经死了啊。”

    他偷窃我的心血,遭了报应,所以落得早逝的下场。

    那我呢?我执意抢回属于我的东西,不管不顾地霸占着你,现在是不是也到了自尝恶果的时候?

    深藏心底的危惧破土而出,争先恐后地钻出来兴风作浪,上一秒还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时濛忽然开始害怕死亡。

    他像每个知道自己行差踏错却以无力挽回的人,在抵达生命的终点线前张开五指,企图抓住点什么。

    “如果我死了,如果我也死了。”被桎梏着无法转身,时濛只好从镜子看身后的人,“你会记得我吗?”

    镜子不知何时被撞坏一块,以时濛的额角为中心散开蛛网般的裂缝。

    傅宣燎的眼睛落在其中一个碎片里,淬了冰似的冷。

    被时濛吻过许多次、弧度漂亮的薄唇,在一开一合间被反复打碎。

    “那得等你死了,我才知道啊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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