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8章-《太阳雨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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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傅宣燎也想问自己,怎么会不相信他,怎么舍得对他不好?

    苦涩从心底蔓延到喉咙里,像吞下一颗剥去糖衣的胶囊,扩散开的每一丝苦味都狠狠碾压着脆弱的感觉神经。

    每知道多一点,对时濛的心疼就多一些,痛苦则是翻倍,再翻倍。

    傅宣燎长吸一口气,压下呼之欲出的泪意。

    他转过头去,举起手中的照片:“李姨,这张可以给我吗?我保证好好保存,不会把它弄丢。”

    我会好好待他,再不让他受委屈。

    傅宣燎从不胡乱立誓,但凡立下必定遵守到底。

    可是照片上的人并不给他补偿的机会。

    车载着一行人直接前往医院,江雪仍守在病房门口,说时濛谁也不想见。

    “麻烦江小姐帮我捎句话,”李碧菡被刚才的折腾弄得元气大伤,如今被蒋蓉扶着,站都站不稳,还是坚持把话带到,“告诉濛濛,我会替他讨回公道,不管哪一边的。”

    这话里便包含了不会包庇时思卉的意思。一行人改道前往警局,当着警察的面,李碧菡果然任何要求都没提,只拜托他们秉公执法,还原事实真相。

    傅宣燎还是不放心,将长辈们送走后去找负责案件的陈警官。

    到楼上刚好碰见人,从对方的表情中傅宣燎猜到不太顺利。

    果不其然,陈警官指了指其中一间审讯室,说:“他们大概串通好了,打算让那个姓周的顶罪,她一个字都不肯说,全由律师应对。”

    傅宣燎看一眼紧闭的门,问:“可以让我跟她谈谈吗?”

    陈警官向上级打了报告,约莫一刻钟后,傅宣燎走进审讯室,捕捉到时思卉眼中的错愕。

    不过也只短短一秒,等到傅宣燎在她对面的座位上坐下,她又垂低视线,一脸冷漠地负隅顽抗。

    傅宣燎也不急着开口,把玩了会儿面前桌子上的玻璃杯,手指在杯壁上敲出哒哒的声音,在安静的环境中显得突兀而刺耳。

    时思卉在这里待了一整晚,被审讯得身心疲惫,没多久就面露不耐,受不了地主动发问:“你来干什么?”

    傅宣燎这才放下杯子:“来看看你后悔了没有。”

    时思卉先是一怔,继而勾唇:“我又没做错什么,下属私自行事,与我又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想问的是,”傅宣燎没给她往下说的机会,“伤害了你的亲弟弟,还有信任你的母亲,你有没有后悔?”

    这是来问责了。时思卉下意识辩解:“我先前又不知道他是我亲弟弟,再说就算是又怎么样,在集团尽心尽力的是我,他凭什么……”

    说到一半自觉漏嘴,意识到这算变相承认,时思卉收了声,咬着唇忿忿地看着坐在对面的人。

    确认了动机的傅宣燎却高兴不起来。搞了半天,还真是因为那百分之十的股份,倒应了他早前的那句“怀璧其罪”。

    就算时濛什么都不做,也多的是人眼红嫉妒,躲在暗处伺机捅他刀子。

    “就算你和他没有感情,也不至于做到这个地步。”傅宣燎迎着时思卉的目光,继续说,“他要是出事,你们都不会有好下场。”

    他直接将时思卉划定为犯人,用可能产生的后果吓唬她,这种情况下她要么不回答,不然但凡开口就很难不露破绽。

    果然,时思卉不淡定了:“不是没出事吗?就被打了几下能出什么事?”她的理智被情绪打乱,破罐破摔道,“是不是时濛那个贱人告诉你的?他让你别放过我?哼,从前畏畏缩缩屁都不敢放一个,现在摇身一变成了时家的大少爷,就开始排除异己了。”

    傅宣燎注意到她对时濛的称呼从“野种”变成了“贱人”,代表她接受了时濛与他同父同母血脉相连的事实。可还是能说出如此凉薄的话,说明她是个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,从前的时沐,现在的时濛,在她眼里都没有区别。

    并不想在有限的时间里对她进行人性的探讨,傅宣燎没有正面回答问题,而是将整个事件复盘。

    “这不需要猜。那天股东大会,你不知道时濛会来到集团大楼,你以为他是来捣乱的,所以慌了。本来想把他赶走,结果你的属下弄巧成拙把人弄伤,你便顺势借机发泄你多年来的不满。”

    “表面上看起来你什么都有,实际上你在时家不受重视,有能力却没有实权,早就看那些明明什么都没付出、却拥有一切的弟弟们不爽了。”

    “事情的经过和起因,就是这样。”

    没有一个问号,却肯定得犹如亲眼所见,并且字字句句都戳在时思卉的痛点上。

    她本想接着辩驳,本想抵赖说我没有,就算刚才说漏嘴也没关系,反正有的是人帮她兜底。可看着面前沉着冷静的男人,她不由得有些恍惚。

    等回过神来,争辩的念头早就散尽了。像是想起了年少时的初次悸动,也是因为这人正直磊落,襟怀坦荡,在这喧嚣浮华的名利场中,与自幼便混迹其中的其他人都不同。

    他猜的都对,只是起因里漏了一条。

    再度垂眸,遮掩其中翻涌的不甘,时思卉无奈地笑:“我是后悔了。”

    后悔放你进来,后悔心生妒忌,更后悔一再将你区别对待。

    确认完毕,傅宣燎便起身打算走了。陈警官监听了全程,接下来该如何审问他应该已经心中有数。

    到门口,傅宣燎听见时思卉在身后悠悠地说:“原来你早就把时沐忘了……不过他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。”

    傅宣燎转过身去:“你知道画是他偷的?”

    “不知道啊,不过猜也能猜出来。”颓丧仿佛只存在了短短几秒,恢复常态的时思卉耸肩道,“跟他那个亲妈一个德行,阴损手段一套接着一套,有其母必有其子咯。”

    通过这几天收集的信息和对过去的还原,傅宣燎大致知道时沐并不像他曾经以为的那样纯良,至少在偷画这件事上,时沐处心积虑,全然不无辜。

    但时思卉并不知道更多细节,她只管随着性子尽情发泄:“时濛也是个贱货,竟然走别人铺好的路捡漏。”

    被问到捡漏的来由,时思卉话锋一转,调侃道:“听说他把你绑到了海上,差点回不来?”

    见套不出更多有效的信息,傅宣燎没答话,单手按下门把。

    时思卉当他默认,哼笑一声:“都这样了,你还护着他……”

    踏出去的一只脚定在原地,讥讽的话语随着并不清凉的晚风清晰地飘入耳朵。

    “搞了半天,你对时濛才是真爱,这就叫什么……日久生情?”

    “可惜啊,夺股份的事你也参与了,那天他在电话里听得清清楚楚,不如我们来赌一把,就赌他会不会原谅你,如何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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